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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太细腻太温柔了

100円:

作者：正直

简介：1. K极道xT纪录片导演 2. 双向暗恋 3. 无副cp 4. HE

（四）

17.

       

    堂本光一说出这两句话时很清醒。

       

    年轻时，他会犯脱口而出的错误，如今已经不会了。

       

    他把手指伸向剛的眼睛时，清楚地知道这双眼睛微笑时会有着如何温柔多情的弧度，他把手指伸向剛温热的胸膛时，清楚地知道这副身体里是他敬重、热爱的灵魂。

       

    他很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十年来，这样的台词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排演过无数遍，还有千句万句——它们经他一笔一划地深思熟虑过，又令他辗转反侧。

       

    所以，虽然此时的情境和他预想的截然不同，甚至让他猝不及防，还是将它们说出口了。

       

    他已经错过了一次，不能容许自己错过第二次。即使如此，说出这两句话时，仍咬着牙。

       

    光一不想让剛为难。

       

    他从一开始就不指望得到什么梦幻的答复，所以不后悔——也后悔，因为担心剛在接下来不得不共处的大半个月中觉得尴尬。

       

    转念一想，不该把剛仍想成是个高中的孩子。

       

    如今的剛冷静从容，二人再遇以来，剛在各种情况下的应对方式都已经十足表现出他是个成熟男人了。

       

    幼稚的是我，光一想。

       

    比如说现在——剛即使是听了这样坦白的话以后，既没有神色大变，也没有反应激烈的动作。光一的手被二人紧挨着的后背挡住了，跟在他们身后的堂本一家们看不清，还以为两人只是在说话。

       

    对于光一所说和所做的，剛都不躲不闪。用力挥出的拳头捣在棉花里，看起来全都被剛轻松地消化了。

    可是如果光一能再次伸出手感受一下剛的呼吸，就知道眼前的人只是驾轻就熟、故技重施地强作镇定。

       

    剛觉得自己口鼻里的呼吸火烧火燎，觉得有一团火在心里乱撞，又觉得有一口热水落进胃里，让他暖和。

       

    一块石头落地，又有一块石头吊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而且这次没有人能帮他接话了。无论是什么、无论妥不妥当，他都得亲口说。可是当他看着光一的双眼时，只觉得头脑混乱，什么都说不出来。

       

    红蓝警灯猛地亮了两下，误打误撞为剛解了围。

    灯光来自两辆不起眼的轿车的车顶，它们静静停在受极道威慑下静默的街的尽头，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

       

    一个西装背头、窄腰长腿的青年警官朝他们走来，皮手套里端着一杯热咖啡，脖子上围一条绣着黑色星星的长围巾。“堂本组长——这样我会为难的哦？”开口语气熟稔，不知情的要把他误会成住杰会渗透进机关部门的自己人。

       

    光一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剛的脸上挪开。

       

    “翼，”他和今井翼握手，朝身后的街面上扬了扬下巴，“泷泽在那边。”

       

    今井顺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叹口气，说：“住杰会两个组突然出现在这里，按道理说应该先报备吧，堂本组长。”

       

    光一将剛往前带了一把，指着他肩上落下的鞋印，说：“不是我们惹事。”

       

    今井凑过去细看鞋印，然后把目光挪到剛的脸上，接着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相机和身后不远处二宫手里的无人机操控设备。咖啡的香气跟着风飘开，使今井谨慎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严肃了。

       

    “堂本组长，这位是？”今井猜剛不是新人，新人不能享受紧挨二次团体头子的待遇，但他之前没有收到住杰会接收高级干部的报告，所以困惑。

       

    “是正在和会里合作纪录片的导演。”光一解释。

       

    剛对今井伸出手，说：“你好，我是堂本剛。”

       

    今井本已经要握上的手闻言顿了一下，大眼睛在剛和光一之间来回瞟。剛笑笑，握住他的手，说：“我和堂本组长恰好是同姓。”

       

    今井的眼神先是在光一脸上落定一秒，然后才转向剛，说：“堂本导演刚才是不是被这里的混混找麻烦了？”

       

    剛不想让光一的怒气回升，轻描淡写说已经不要紧了。

       

    今井笑着将围巾拉紧，说：“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既然堂本组长已经亲自到了，” 顿了顿，无可奈何地轻轻叹口气，继续道：“在这种地方，堂本组长的确比我们要有分量多了。”

       

    光一听出了今井“堂本组长一定已经帮忙出了气”的言下之意，瞥了人一眼，见对方仍在笑，余光又见到斜后方的生田也低头掩笑，不免有点尴尬地难为情——带着这么多人来确实太夸张了。他因此匆匆打断今井，说：“反正现在已经交给泷泽处理，你去问问他就明白了。”

       

    今井又笑，说着：“好好、我现在就走，”才往前迈了一步，又回头和光一说：“堂本组长夜间行车不要超速哦。”

       

    说这话时，正好赶上组里的若众将光一的车开来，老远就听见引擎响。光一知道今井拿他打趣，便飞快地道别，拉了把剛的胳膊就要往车里钻，说：“走吧。”

       

    堂本剛站在跑车前没动，按惯例该是若头生田送他和二宫各自回家才对。

       

    “我送你回去。”光一的语气故作自然。

     

    剛转头找生田，惊觉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回身一瞧，发现自己的助手二宫正拉着人家极道的若头低着头叽叽咕咕打手机游戏。

       

    手机游戏？

 

18.

       

    光一敞着车门等剛，看起来挺忐忑的，剛踌躇一秒后顺从上车，其实心里也挺忐忑的。系好安全带后，剛向窗外望，见生田和二宫一起对他招手bye-bye，只得挥手与他们道别，挥手时，余光瞥见街面上的青年警官今井正认真地听坂本组的泷泽说话，又看见小林组几人已灰头土脸地站起来。

       

    车子提速，稳稳驶过路口，光一头顶的愤怒乌云消散，露出一片月明星稀。剛坐在安静的车厢里，回想刚才的一幕一幕，觉得有点迷糊。

       

    这件事的收尾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光一转弯，开上主路，犹犹豫豫又问了一次：“你没事吧？”

       

    剛知道他指的是自己肩上挨得那一蹬，立刻答道：“完全不要紧”，话说完后，想起今晚风波全因自己而起，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他叹气是因为觉得自己给光一惹了麻烦，害得他组里的年轻孩子挨打，又觉得丢脸，但光一误会为他心情不好，吓得踩了一脚刹车，又不敢不看路——这不是今井已经亲自提醒夜间要安全驾驶了么，但是语气急切，追着问：“不然去医院看看吧？”

       

    剛见他神色紧张，觉得有趣，才叹过气就又笑出来，说：“你未免太大惊小怪了。”

       

    光一见他笑，下意识跟着笑——毫无理由地觉得精神放松。

       

    二人都不再说话，光一专心开车，剛看着窗外路灯一盏盏掠过，温暖的橙色令他想起取景框里光一望向他的眼神。

       

    心跳自顾自加速了一阵。

       

    剛感到他们中间有一些不可说的东西正渐渐化出实际形状，似乎很快就要看得见、摸得着了。

       

    这不可说的东西曾在他们间酝酿了很久，也曾戛然而止，但是没有因时光流逝、人事变幻而消失，只是被压抑得无限小，可一旦有机会，就立刻挣扎着破土而出，像顶起石头的生命。

       

    很荒唐。

       

    很荒唐，可是还是情不自禁地向往。

    向往，却又无法抑制地想听到一个解释——独自一人被留在原地的时候，手足无措地寻找他的时候，说服自己一切都只是幻想的时候——那些痛苦煎熬的时刻需要一个理由。

    上次光一面对摄像机时所说的，应该将它当做是他对十年前离开时的解释吗？

    剛不必再看一遍录影就能准确无误地回忆起光一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停顿——当时他虽然躲在监视器后面，完美无失地佯装出平静的样子，但心中早已经波澜四起。

       

    “意识到其实自己已经做了的那些、以及未来将要做的那些，全部都不能、也不应该和他一起。”

       

    光一当时是这么说的。

       

    “所以最后什么都没说地离开了，觉得自己只是个一无所有的人。”

       

    剛将头抵在车窗边，闭上眼睛。

       

    光一应该把这些话对着我说一次，只对着我好好地说一次，剛想，除了这些话之外，还应该有他面对摄像机时欲言又止的。

       

    不辞而别是错的吗，剛又想，对于不会道别的、十八九岁的他们而言，也许不是件坏事。

    那今天光一为什么突然说出了那样坦白的话呢……他仍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吗？

       

    他觉得自己失无可失吗。

 

19.

       

    光一发现剛在副驾驶座上睡着的时候，心头一热，跟着鼻子发酸。

       

    时间已过午夜，夜晚的风吹拂着，沉寂空旷的路在他们面前静静展开，月光如水，夜色中的一切都显得平和可爱。

       

    在他身边的座位上悄悄睡着的剛显得尤其可爱。

    光一觉得自己似乎可以永远开下去，他想就这样开下去——最好开回十年前，回到毕业典礼的那天。

       

    他要按照他所计划的，摘掉眼镜，把半长的头发背梳过去，打扮得鲜亮整齐，在班级合影后，与剛逃到热闹的人群之外，因为他有话想对剛说。

       

    他知道无论自己原本背诵得有多流利，对上剛的视线时也可能会把苦心准备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他知道自己可能说得磕磕绊绊，手心流汗。他知道剛可能会笑话他，但是这句话一定要说。

       

    我喜欢你很久了，堂本剛，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觉得我怎么样呢？

       

    我喜欢你很久了，和你在一起时，我总是心跳加快，我总是不厌倦，我总是犯错。这是我第一次说这种话，是我第一次想和人交往，我可能做得不好，但是我会越来越好，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喜欢你很久了，堂本剛，我想保护你，我想依赖你。

       

    堂本光一在看见车里的东山前辈时就明白了：他筹谋已久的话可能不再有机会说出口。

       

    “你完全可以过你想过的生活，光一。”东山看着他。

       

    光一看着自己校服裤子上的纹路，沉默了几分钟，答：“我明白，会长和我说过。”

       

    “你应该过你想过的生活，光一。”

       

    “我没有勉强自己，”堂本光一看着车窗外因毕业典礼而空无一人的操场，对东山笑笑，“前辈，要是你能晚点来就好了，只晚一点就行。”

       

    落寞的、年轻的笑脸做出了无法回头的承诺。

       

    这承诺带他驶上一条早已计划好的路——无法重新导航的路。

       

    两小时后，他就得追上城岛与坂本，前往关西。当光一从港区本部匆匆赶回学校时，毕业典礼当然已经散场了，横幅也收了起来。他冲进教室，夕阳温柔，空空如也，他独自站在课桌中央，头脑一片空白。

       

    剛的课桌里什么都没有，却留了一张二人合影的底片。

       

    那是在夏日一个平凡无奇的下午，两人打了篮球后，用光一新买的角架与遥控线试着拍下来的。拍下这张照片后，他们嘻嘻哈哈地收起器材，去喝汽水、看电影，一路摇摇晃晃骑着自行车回家。

       

    光一拿着那张底片发呆，直到夕阳沉下，月亮升起。

       

    他没有哭，觉得心被自己收到了别的什么地方。

       

    “如果我能顺利回来，你要用最贵的相框把它裱在我办公室的墙上。”对会长这么说的时候，光一知道自己掩饰得并不好。

       

    他永远没办法像剛一样说出好听的笑话。

       

    无论如何，会长还是笑了，他把光一交给他的底片锁进了保险柜里最复杂的那格抽屉里，说：“你回来的时候，会有一组属于你的人等着你，一个属于你的事务所，一栋属于你的楼。你的办公室里会挂着它。”

       

    再返回东京已经是四年以后了。

       

    再见到剛则又过了六年。

       

    光一看向自己的副驾驶，剛仍睡着，他已路过了他的公寓三次，不舍得停下。

 

20.

       

    堂本剛睡得很好，以至于醒来时甚至以为自己躺在卧室舒服的床上，直到他听见引擎声仍在轰鸣，汽车仍在路上奔驰——光一仍在自己身边。

       

    他一下清醒过来，伸手抹了把脸，窝在驾驶座里单手把着方向盘的光一正不紧不慢地拐弯，说：“醒了啊。”

       

    剛看表，快两点了——怔了怔，难以置信道：“我睡了一小时……”

       

    “多一刻钟，”光一答，又赶紧补充说：“毕竟你在街上走了那么久，早上也是很早就起……”

       

    “叫我啊！”剛对着光一睁圆眼睛，“应该把我叫起来啊……或者、或者停车的话，我就会醒过来了吧？”

       

    光一乐了，不说话。

       

    剛看向窗外，公寓就在几百米开外。他不知道光一在这附近绕了几圈，但他觉得这人是个笨蛋。

       

    跑车在路边停稳，车子熄了火，显得夜晚更安静。剛下车，光一也跟着下了车，送他到楼下，二人一起抬头，仿佛都有话要讲。

       

    “你先。”光一立刻让步。

       

    剛看着他，眼神挣扎，好像在做什么心理斗争。短暂的沉默后，他似乎终于拿定主意，说：“在这里等我一下吧，我去拿个东西。”

       

    光一觉得意外，但老实地点点头，站在原地。

       

    剛转身走进公寓，搭电梯、等电梯、乘电梯、出电梯，站在户门前深呼吸，按密码的手指发颤。这件事他必须做得很快，不能深思熟虑。

       

    要快得不给自己后悔和犹豫的时间。

       

    他脱下鞋子快步往衣帽间走去，从满载记忆的相册集里抽出一张照片塞进信封，然后穿鞋，差点被绊了一跤——等不及电梯了，从楼梯间飞快往下跑，紧紧捏着自己的兜，怕照片掉出来。

       

    “给你。”

       

    光一接过来，正想打开，被剛阻止了：“等等再看，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啊……没什么重要的，” 光一把信封揣进大衣里，伸手蹭了蹭鼻尖，“我明天早上来接你。”——故意含糊地用了肯定句。

       

    剛张了张嘴巴，半晌只憋出个好字。

       

    光一插在兜里的手胜利握拳，表情克制，假装平静，然后对剛扬扬下巴，说：“很冷了，回去吧？”

       

    剛倒退着上了一级台阶，再次叫住光一，说：“今天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是我没保护好你，”光一的脸色如剛预料般变严肃了，“没保护好你的安全，是我的错。”

       

    剛对他笑笑，说：“谢谢你，光一，各种各样的事情。”

       

    光一？

    堂本光一看着堂本剛发愣，一时没接上话，又听见剛说：“路上小心，晚安。”

       

    返回车子时，光一脑子里仍晕乎乎的——剛终于愿意叫他的名字，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说剛已经完全原谅自己了，还是说愿意和自己做回朋友了？无论如何，这肯定标志着什么。

       

    光一的心里有一个他自己不敢正视的隐隐期望。

       

    发动车子前，他迫不期待地打开剛交给他的信封，表情在看见里面的照片时凝固了。

       

    十八岁的自己和十八岁的剛亲昵地坐在一起，静静对他大笑。

       

    堂本光一愣住了，呼吸噎在胸口，思路被一瞬间抽空，紧接着被奔腾的往事填满。

       

    眼泪终于从他干涸多年的眼眶里重重地滴下来，像破痂的伤口，露出新生的、娇嫩的肌肤——像破冰的河，汩汩流动春水。

       

    堂本光一倒吸了一口颤抖的气，紧紧捏着照片，泪水不断涌出，他拼命用手背抹掉，却无济于事，越流越凶——他将底片挂了十年，没有扫印的勇气，指望自己那些无法着陆的感情最终像发黄的胶片一样变得陈旧、淡漠、模糊不清。但当他亲眼看见它印出来的样子后，立刻意识到这永远不可能。

       

    他喜欢堂本剛，这感情活在他流动的血液里，和那些关于堂本剛的回忆一起，就如同这张保存完好的照片一样，永远熠熠生辉，永远生动活泼。

       

    堂本光一终于醒悟到，他今晚对着剛所说的用眼睛与心拍他并不是什么不指望答复的、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台词，而是他强烈期望得到回应的真情流露。

       

    他仍喜欢堂本剛，而且的确已经喜欢很久了。

 

21.

       

    剛站在窗前，过了很久，隐约听见引擎声远去。他松了口气，又怅然若失，走进浴室，看镜子里的自己。

       

    “你别乱想了。”他对自己说。

       

    镜子里的剛露出失望的脸。

       

    “你应该感激、平静，”他又对自己说，“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

       

    镜子里的剛不以为然。

       

    “你是不是还喜欢他？”剛对着镜子叉起腰。

       

    镜子里的剛眼神雀跃。

       

    “没出息……” 剛愤愤转身，取浴巾与睡衣洗澡，洗澡时故意克制着不去想光一所做的和所说的，未遂。

       

    满脑子都是各种各样的他，让人心烦意乱。

       

    “你忘了当时他是怎么不辞而别的了？”剛拧紧龙头，从浴缸里跨出来，站在雾气缭绕的镜子前，再次与自己对峙。

       “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闷闷地说，声音在浴室里显得瓮声瓮气，“我知道他那时很为难。”

       

    一声叹息。

       

    我只是想给自己点时间，剛想。

       

    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可能并不会顺利，剛又想。

       

    他漱掉口中的牙膏沫，抬头看着自己——雾气散去，他的脸再次变得清晰明白。

    “我还是想喜欢他。”他对着自己叹了口气，坦白了。

       

    剛原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承认这句话，因为一旦说出口，它就不再是飘渺无形、只在夜深人静时才敢独自思虑的心事，说出口后，他就无法再像他擅长的那样，将它压抑得无限小了。

       

    客厅窗外夜色柔和，街灯一盏盏铺开，让剛想起两人放学时回家的路——光一自从知道他骑自行车上下学后，就突然买了一辆自行车，要和他一道走。

       

    他在反光的玻璃上看见自己傻笑的脸。

       

    “你给我停下来！”剛故作严肃，指着自己。

       

    严肃两秒，作罢。

       

    钻进被子，剛关闭床头灯，看着天花板发呆。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他的时钟被拨乱了，与光一的十年相别快进，仿佛两人不曾离开过彼此，而他对光一的心情却退回了十年前，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变化。

       

    难道不是吗？

       

    那个被他一直压抑得无限小的爱恋一直在他心里作祟，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他总是在曾经尝试的交往中无法全神贯注，为什么在面对新的可能性时犹豫不决。

       

    堂本光一啊堂本光一，剛叹了口气。

       

    他又想起了光一支支吾吾不愿他去新宿时的样子。虽然那时候没有细想，以为只是光一担些莫须有的心，但现在他猜到了些别的理由。

       

    光一不愿他看到界线之外的东西，就像他不愿自己看到身上的纹身。

       

    你是因为这些才什么都不愿意对我说吗，剛想。

       

    挨的这一脚也不亏，他又想。否则光一要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

 

22.

       

    光一盘腿坐在被子里，捧着手机，等着七点的闹钟响起——倒数十秒。

       

    响了半声，飞快按掉，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光脚往浴室跑，认认真真刷牙洗脸，对着镜子仔细打理刘海。

       

    干洗店取来的新衬衫，上个月才做好的西装外套，全部穿备停当后，他坐在沙发里飞快地抖腿，等待出门的时间。

       

    光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这感受无法描述，是一种言语之上的东西——开不了口。

       

    羞涩。

       

    八点，堂本光一把车停在剛的公寓楼下，准时按下了通话键。响铃一声、两声、三声，他的心越提越高，以至于剛的声音传来时他差点喘不上气。

       

    “光一？”

       

    听见了吗，他叫的还是“光一”，不是“堂本组长”或者“光一组长”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到了。”光一赶紧清了清嗓子。

       

    “欸？”剛的语气在电话那端惊讶着，没料到他来得这么早，“但我可能……我还没有换好衣服。”

       

    “没关系，我等你，”光一飞快回答，又匆匆忙忙补充一句，“不用着急。”

       

    “实在不好意思。”剛显然觉得抱歉了，音量比刚才要低。

       

    “怎么会，”光一在脑子里寻找能安慰剛的话，“怪今天路上车太少了。”

       

    剛轻轻笑，答：“说什么呢。”

       

    通话结束，光一坐在车里松了口气，仿佛打了场仗。他走下车，在新鲜的清晨呼出一团白色呵气，摸出一根烟，点燃了，才抽两口，手机又响，是剛。

       

    “吃过早餐了吗？”背景隐隐有开水煮沸的声音。

       

    光一掐灭香烟，心砰砰跳，谨慎地答：“你想在哪里吃？”

       

    剛顿了一秒，说：“上来简单吃点吧。”

       

    这真是一个晴空万里的美丽冬日。光一抬头看天，以为这样别人就看不见他在胡笑。

       

    对着公寓一层大厅的镜子里检查了仪容仪表，确保自己全身上下妥帖漂亮后，光一按下了电梯键，楼层上升，他却如同在乘一部爬高的过山车，头脑混乱，心情冲动。

       

    堂本剛倚在大敞的户门前等待他。

       

    面对这样的景象，光一准备好的“早上好”压根说不出口。

       

    “今天天气很冷吧？”剛为他让开路，自然而然地打招呼。

       

    室内温暖，如一阵扑面而来的春风，剛朝他笑，世界一秒进入夏季——光一觉得背上冒汗。

       

    “我正要煎蛋卷呢，蔬菜馅，可以吗？”剛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光一的喉咙跟着动了动，他站在门口的鞋架边，笔杆条直。

       

    “不进屋吗？”剛又对他笑笑。

       

    “来了。”光一好像突然解了穴，脱下皮鞋和大衣，小心翼翼地走过玄关，朝剛的公寓里探头探脑。

       

    明亮、洁净。书柜里五颜六色的书脊前摆着一些斑斓的小玩意，阳台前绿意盎然，四壁挂着大小油画，沙发的小几下铺了一块毛茸茸的毯子，屋里飘着一股柔和的香味——和他靠近剛时常闻到的味道一样。

       

    真好，光一心想。

       

    顺着客厅再往里看，卧室门紧闭着，光一便退回来，坐在厨房吧台的高脚餐椅上，脚没勾住，拖鞋轻轻掉在地板上，声音被锅上滋滋的油盖过了。

       

    剛侧着身将蛋液谨慎倒进平底锅里，拿筷子拨成漂亮的圆形，接着取另一只锅，煎他预备裹紧蛋饼里的蔬菜，立刻飘出来一阵美味人间烟火气。

       

    光一盯着剛，拿出筹谋已久的手机，假装看体育新闻，偷偷拍照片一二三张，自己低头检查，觉得角度不好，干脆调成连拍模式，照得如痴如醉——剛假装没看见他蹩脚的掩饰，专心煎蛋，差点煎糊了。

       

    “喝咖啡吗？”

       

    “喝。”光一收起手机，心情不必再加糖。

       

    瓷盘洁白，蛋卷金黄，刀叉锃亮，咖啡腾腾冒着热气，剛将碗碟一一摆好，在光一身边坐下来——手肘不小心碰到了，因这触觉想起了许许多多往事，耳朵一阵发烧。

           

    堂本光一很多年没有吃过这么温馨的早餐了，心擂如战鼓。他颤巍巍拿起刀叉，既想吃饭，又想看剛，反复权衡之际，手机突然在兜里震动，倒救了他。是长濑智也。

       

    “长濑，”光一接起电话，趁机向后挪了挪椅子，正好可以观察剛咀嚼的颚角——文文雅雅的腮帮子鼓起来，像个小朋友。

       

    长濑的背景音嘈杂，像是有一支操练中的钢铁部队叮叮铛铛，讲话时不得不放开嗓门：“我说我回来了！”

       

    “欸？！”光一惊喜不已，音调拔高，惹得剛回头看了他一眼。

       

    光一对着剛笑笑，剛的耳朵又一阵热，赶紧转回头去专心解决早餐，听见光一问人要了一个地址，又说今天一定去之类的话。

       

    通话在热烈的气氛中挂断，一时显得室内过分安静。光一往嘴里塞爱心蛋卷，开口对剛解释：“是城岛会的长濑，前段时间他一直在关西，昨天晚上才回东京来。”

       

    剛啜咖啡，接口道：“是你的好朋友。”

       

    光一惊讶了一下，恍然大悟：“生田已经介绍过了？”

       

    剛笑着点点头，说：“吃午饭时，生田若头提到过的。”

    光一也跟着笑笑，说：“那小子知道的比我还多呢。”接着低下头老老实实吃饭，但速度放慢了，仿佛欲言又止。剛在他身边慢条斯理喝咖啡，拿出手机看邮件。

    光一偷眼打量，心理斗争着，试探地问：“今天……不急着开工吧？”

    剛的视线从邮件上抬起，等着光一的下文。

    “长濑一回来就去工地了，我想，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光一似乎不知道如何措辞，好好的一句话被他说得怪里怪气。

    剛忍笑，故意反问道：“导演去的话，不带摄像机也没关系吗？”

    “不是导演也可以去嘛。”光一脱口而出，让两人都愣了愣。

    “也、也是导演啦……” 光一匆匆往嘴里塞了口蔬菜。

 

23.

       

    一个人从大老远带着一身土顶着日光疯跑过来，反扣的棒球帽差点被迎面来的大风吹飞。他脖子上系着一条白毛巾，额角的汗水被沾了土的手背抹过，留在脸上两道黑——看上去不折不扣是一位建筑小工。

       

    光一停了车，剛向前探着身子，两人一起望着跑来的建筑小工。

       

    人来得飞快，边跑边摘下棒球帽，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娃娃脸，开口一个说不上是黏糊还是清亮的高音：“堂本组长——”

       

    建筑小工——住杰会城岛会的若头大野智，气喘吁吁地说：“那边太脏了，长濑前辈让我过来和你说不要开过去。”

       

    光一按大野指挥的将车子开进一处临时停车场，然后三人一起朝工地走，光一将剛对大野介绍了，接着问大野他们是什么时候到工地的，大野答早上七点半，边说边打了哈欠。剛跟在一边，打量城岛会的若头大野，觉得他和之前见到的生田、泷泽以及其他年轻干部都不一样——又想起骑自行车代步的城岛会会长城岛茂，感到一股强烈独特的城岛式风格。

       

    不知道光一的好朋友长濑是什么样的人，他想。

       

    见到长濑智也时，他正蹲在地上，手里剥着一个金灿灿的桔子。

       

    “光一！”长濑穿一件帽衫和滑板鞋，一见到他们就伸长手臂用力挥动，然后利索地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

       

    堂本光一往前赶了几步，又停下来，等着堂本剛走近。

       

    长濑从临时工房前走向他们，拍了拍光一的肩膀，接着兴高采烈地径直转向堂本剛，表现得一点也不像第一次见面的人：“这就是堂本导演啊？”

       

    剛像之前初见生田、泷泽和大野等人时那样对长濑伸出手，说：“初次见面，我是——”

       

    话还没说完，已被高大的长濑亲昵拥抱了，并抚背三下：“早就知道你了、早就知道你了，剛。”

       

    堂本光一上前一步，拉开两人，说：“干什么呢这是……”

       

    剛笑着，觉得自己有点喜欢城岛会的人了。

       

    工地上沙土滚滚，地基已打好了，脚手架支起来，吊车缓缓来往，工人们忙碌非凡，光一在室外站了几分钟，外套上已浮了一层土，只得无可奈何地掸掸。长濑问他们要进临时工房还是要在工地上转转，光一答工房，剛答工地，大野智跟在他们身边，十秒钟后才开始大笑。

       

    “我要用洗手间。”光一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土，边说边要进长濑身后的工房，被拦住了。

    “这间坏了，你得走到那头。”长濑伸手，指着这一排的最远端。

       

    光一不情不愿跟着领路的大野离开，剛看着光一的背影，过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发现长濑正瞧着自己，不免有点不好意思。

       

    长濑朝他笑笑，邀他四处瞧瞧，说：“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结果是在这么又脏又乱，没什么可招待你的。”

       

    剛望着即将拔起高楼的巨大工地，提高音量盖过施工作业声，答：“我冒冒失失跑过来，打扰你工作了，长濑君。”

       

    “你和光一一起来，这算什么打扰，”长濑笑嘻嘻说，“不过、真没想到会有像你这样的人，愿意拍极道的纪录片，肯定很辛苦吧？”

       

    剛摇头，说：“一点也不，而且……和我之前的想象完全不同，真是不可思议。”

       

    长濑在一处安全告示牌前停下步子，说：“听说昨天你在新宿遇到了点麻烦，已经没事了吗？”

       

    剛笑笑，答：“虽然当时我确实很紧张，但是现在想起来反而觉得很感谢，尽管只是看见了冰山一角。”

       

    长濑也笑笑，说：“听说你也受了点伤——光一那家伙不太会照顾人。”

       

    “欸？”剛抬头看着长濑。

    “那家伙没什么恋爱经验，肯定会忽略各种各样的东西吧？”长濑边这么说着，边若无其事和远远走回来的光一招手。

       

    “啊……” 剛被长濑冷不防的“恋爱经验”四个字惊了一跳，不知该答什么。

       

    “但是啊，”长濑趁着机械停止的安静压低声音继续说，“他是那种会越来越好的人。” 说罢拍了拍剛的肩膀。

       

    光一朝他们走过来，好奇道：“聊了什么？”

       

    长濑笑着答：“和你这家伙有什么关系啊。”

 

24.

    从长濑处返回光一的事务所，剛在进门前明明听见休息室里的游戏声，一推开却发现二宫趴在沙发上捂着肚子。

    “剛哥……” 二宫的脸埋在柔软靠垫里，鼻子被压得撅起来，“我胃真痛啊……”

       

    生田歪在一边有样学样，捂着脑袋，吭吭唧唧道：“组长……我今天腿特别疼。”

       

    剛走过去，揉了一把二宫的脑袋。生田的屁股则结结实实挨了光一一脚：“你腿长哪里了？”

       

    生田暗自羡慕二宫，然后转头对剛说：“导演，组里那个孩子说要和你道歉呢，因为耽误了你的拍摄进度。”

       

    “我得去看看他才行，”剛猛地想起这件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是我害他受伤的……他现在怎么样了？”

       

    “小小的皮肉伤。”光一接过话来，在生田旁边坐下，“倒是你，现在没得拍他了，有其它备选内容吗？”

       

    二宫从沙发上爬起来，抱着垫子，道：“当然有了。”

       

    剛意外地看了二宫一眼，二宫朝他笑，然后转向光一继续说：“我们不是还有一个男主角吗？”

       

    光一闻言，谨慎地往椅子里缩了缩，一副警戒姿态。剛紧张地捋捋鬓角，生怕二宫说出什么让自己招架不住的提议——如果被光一认为是自己也同谋过的，岂不是更混乱了。

       

    “去新宿算是回到他的青春时代了吧，我们的花头巾小朋友，”二宫说着，又朝剛笑，“因为打算对照两种不同的极道人生，所以现在该去光一组长的青春时代看看了。”

       

    话音落地，无人响应。二宫一双狡黠眼睛在剛和光一脸上来回瞟，观察他们的反应。

       

    堂本光一后背绷直，两只手无处安放，来回搓手指，低着眼皮，抿着嘴——堂本剛企图笑着掩饰，表情却僵在脸上，更没说出什么来，敏捷的思路好像突然接不上了。

       

    “怎么了？”二宫故意反问，“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光一霍地站起身，深呼吸，说：“没什么不方便的。”

       

    堂本剛惊讶不已，盯着光一，得到对方的回视。

       

    “回高中，对吗？”光一望剛，问道。

       

    剛心里一急，跟着站起来，看看光一，又看看二宫和生田，隐约意识到这是一个重要时刻。

       

    他们三人都看着他，好像全凭他一句话决定。

       

    堂本剛绕路高中母校十年，没想到自己的人生里有携光一回访的一天——自从再次遇见堂本光一以来，事事都是他没想到的。

       

    他看着光一，仿佛见到光一微不可察地对自己点点头。

       

    “回高中。”剛仿佛因光一的点头而鬼使神差地同意了，又仿佛是夙愿达成地难以置信，总之，他确实这么回答了他。

       

    话说出口，先响应的不是光一，而是接连的哎唷声——二宫和生田一头倒回沙发上，表示自己今天的身体从一大早开始就不舒服，哪里也去不了。

 

25.

       

    本该萧索的十一月底，不知为何从早上开始就放晴了，连绵盘桓的阴雨被风吹散，天蓝如洗，日光温柔。

       

    光一锁车，追上剛，两人一前一后，默契地都没开口，穿过周六傍晚无人经过的窄马路，往他们的高中走去，影子被拉得很长。

       

    光一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踩上剛的影子。

       

    他熟知这所学校的一点一滴变化。自从六年前回到东京，他总不由自主地路过这里，虽然不抱任何能偶遇剛的希望，但是似乎到这里就离剛近了一点——他不敢打听关于剛的消息，认为自己已经从他的人生里出局了。

       

    如今败部复活，光一选手斗志昂扬。

       

    而剛每一脚踏出都像踩在棉花糖里，膝盖有点不易察觉地抖，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小心轻放。

       

    撑着伞等待光一的门口、赶着去买面包的走廊、不情愿去的理科教室、总是被女孩们围着的篮球场、想要告白的那棵樱花树。

       

    一切都被怀旧的金色笼罩着。

       

    有些地方剛已认不出了，粉饰一新的教学楼外墙，曾经熟悉的涂鸦已被遮掉了，矮了一截的栏杆被加固，迟到的学生没法轻巧翻过去。

       

    可是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离开过。

       

    “剛。”光一在他身后轻轻叫他，指了指楼后。

       

    剛看过去，忍不住笑了。一处栏杆被加固，另一处又被隐蔽地破坏了，令他想起那些自己溜进溜出、来去自如的时候。

       

    光一单手撑着栏杆轻巧地跃过去，然后对剛伸出手。

       

    动作和修学旅行时一定要把他从沙滩的木栏上抱过去的姿势一模一样。

      

     剛在心里大喊镇定，把手里的包递了过去。光一似乎不以为意，接过了他的包，笑吟吟看着。

       

    虽然已经很多年没做过什么锻炼了……剛暗想，但是区区这种矮栅栏。他相信自己身体的记忆，学着光一的样子潇洒一跃，忽略了今天穿的裤腿太宽，差点挂在栏杆上，吓得光一往前猛冲了几步，准备充当人肉气垫。

       

    坚硬的设备包横在两人中间，撞得胃直痛。

       

    “你没事吧？！”光一好像什么事都没有，急急忙忙只顾着看剛。

       

    剛嘶了一声，揉了揉肚子，说：“硌得慌……” 又抬头看光一，奇怪道：“你没事吗？”

       

    光一不解，反问：“我有什么事？”

       

    表情和当年说“还不够疼”的时候如出一辙。

 

26.

       

    明明是挥洒了三年青春的地方，但是一旦毕业了再回到学校来，就深刻产生了一种这地方已经不再属于自己的感觉——剛跟着光一，沿侧楼梯上到四层，教室本来该在走廊的倒数第三间，结果眼前的一切竟都已经大变样了，本来不存在的圆厅、翻新又翻新过的热水间、换了颜色的储物柜……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他曾经念过的高中。

       

    光一见他发呆，停下来问：“怎么了？”

       

    “和我记得的完全不同了，”剛感慨道，“教室不是应该在这里吗？”

       

    “高三好像已经挪到五层去了。”光一笑笑。

       

    “这之间回来过吗？”剛不禁追问。

       

    光一避开眼神，摸了摸鼻子，含糊道：“几年前，校友会发过信息给我……所以校庆的时候……”

       

    剛想象光一从堂本一家车队中的其中一辆上下来，由打扮得像时尚偶像一样的若头生田为他打开车门，皱着眉头往热闹的校门口走去的样子，忍不住觉得好笑。

       

    “别笑我嘛。”光一挠了挠头发。

       

    “引起了一阵骚动吧，组长？”剛斜眼看他。

       

    光一急得澄清，说：“我一个人来的！”

       

    这是一个保留句子——那天他虽然的确是一个人来的，但是跑车的动静在三条街外就隐隐作响。又因为那天正好谈了一宗业务，所以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再加上这西装是三宅的品味，腰肩凸显、有棱有角，很难让人不注意他。

       

    把在读的年轻女学生们激动坏了：这位不知名学长必定曾经是个校园传说。

       

    堂本光一往礼堂走时，听见了她们按捺不住音量的议论，在心里点头承认了她们的猜想。但是只是校园传说的一半，他想。

    自从高一与堂本剛认识后，原本在众人眼中平凡无奇的光一变得越来越耀眼，并不是剛在他身上施了什么法术，只是随口说过他可以戴隐形眼镜而已——后果是，情书一层层传上来，一半送到A班，一半送到B班，以为是小河分流，其实还是汇到了一起：二人在家庭餐厅做功课，掏出书本，连带着那些夹在其中的粉色信封，最后混在一堆里，被他们胡乱装走。第二年，二人分到同一班级，大家也不必费心看清信封上到底写着谁收，反正放在窗边的前后座位上就行了。

       

    传说虽好，但现在那主人公的另一半还不知道在哪呢。当时的光一伤感，眉头皱得更紧了，吓得想要凑近搭话的学生后退三步。

    独自一人回来参加校庆有什么意思？身边经过的学生们三两成群，更显得他形单影只，才踏进校门就对自己心血来潮的故地重游感到懊悔。尤其是当他看见连礼堂内部也翻修了以后，顿时一股无名火起，在椅子上未坐足五分钟就起身走了，不知是让人感到了他的腾腾杀气还是怎么，坐在通道旁边的众人纷纷把椅子往里挪，不敢看他。

       

    也许当时他还想着绝对不再回来之类的——想必有个“自己一人”的定语吧。

       

    抬眼看见剛戏谑的眼神。

       

    光一干笑两声，掩饰自己的保留内容，将手里的设备递给剛，问道：“要在哪里拍，去操场上吗？”

       

    剛哼哼笑着，熟练打开机器，对准光一，说：“像上次一样随便走走就行啦——否则会觉得紧张吧？”

       

    就算剛这么说了，但光一只要见到那个黑洞洞的镜头就浑身不自在。他动作僵硬地下楼，推开大门，迎面一阵冷风，不禁打了个寒颤，但视线立刻被天边艳丽的夕阳吸引了。

       

    温暖深沉的红色覆在琉璃般透明干净的蓝上，相交相融，像许多个他们曾一起回家时见过的景象。

       

    远方好像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远。

       

    光一回头看剛，见人也静静看着落日，眼里倒影的是和他一样的景色。

       

    “剛，”光一轻声说，“能不能让我试试？”

       

    “什么？”剛猛地反应，脸有些可疑地红。

       

    光一伸手拿过他的摄像机，架在身前，答：“我想试试拍你。”

       

    剛暗自松了口气，双手解脱，一身轻松地走向操场，回头笑：“我有什么可拍的？欸，这算花絮吗？”

       

    光一稳稳持着机器，表情认真地看着屏幕，道：“虽然我不是导演。但是如果我是导演的话……” 他顿了顿，咬了会下嘴唇，“如果我是导演的话，片子里大概只有你一个人吧。”

       

    剛回头朝他笑笑，逆着光继续往前走，没有回答。

       

    “如果我是电影导演的话，”光一站住脚步，对着剛的背影提高音量，“主角只有你一个人，剛。”

       

    堂本剛迈出的步子停下了，他没有转过身，而是看了会云彩。光一紧盯着他，不自觉把手里的提柄握得比刚才更紧。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我已经领先了吧？”剛回头看光一，“因为我已经是导演了，而你也已经是我的男主角了，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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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1.请再次进入玛丽小苏苏的世界，吃顿极道饭； 2.扫清简单爱前的最后一道障碍